照片里的那个小女孩是自由的。在沙发上翻跟头，在衣柜里躲猫猫，在床上披着毯子跳舞，披头散发地对着镜头翻白眼。白眼翻给镜头，也翻给拿着相机的妈妈。妈妈是包容的，温柔的，敏锐的。她日复一日耐心捕捉着、接纳着女儿成长过程中的一切。

这些以爱、自由、快乐命名的照片被她以职业身份发布在个人社交平台——在这里，她是独立家庭摄影师王影。要真实，是她的鲜明主张。

有些真实靠影像是无法记录的，更无法以社交人格展示。2024年10月的一天，王影用一个匿名小号发帖求助：有实践Homeshchool（家庭学校）的家庭吗？回应者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建起了一个本地线上交流群，几个月内成员膨胀到三百多人。

在这个无熟人知晓的树洞里，她的身份是妈妈，焦虑的妈妈，一个不肯上学常常待在家里的一年级女孩的妈妈。

大家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各异，但结果相同：家里都有一个无法去学校的孩子。他们心中怀着一丝希望，或许，Homeschool可以成为教育的另一种可能？

曾试行过Homeschool的子衿，为女儿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规划。（受访者供图）

可能的选项

心理专家们通常会将未成年人的入学障碍连同其他心理问题一并归咎于父母和家庭的负面影响。但在具体的案例里，简单粗暴的归因显得残忍且不公正。

圆圆为什么抗拒上学，王影也说不清楚。就像理顺一个线团，她在记忆里搜寻着蛛丝马迹，试图找到最初的那个线头。

女儿出生后，王影和丈夫因为工作和家庭原因常常搬家，最短的间隔是半年，最长的间隔是去一所建在山脚下的幼儿园上学的3年。他们认真做了功课，认可那里的教育理念，不惜举家搬迁并支付远高于公立幼儿园的学费。

崇尚自然教育，尊重每个孩子的个性，最大限度地保护孩子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理念没有错。

学校里没那么多规矩、限制和安排，老师鼓励自由玩耍，自我创造。老师没有错。

可是圆圆自幼性格内向敏感，在一个要求主动性的环境里，她融入艰难。老师反映，圆圆从不找别人玩，也没人找她玩，每次自由活动的时间段，圆圆都独自站在旁边观看。老师做了很多努力，适当地引导和推动，效果甚微，“她站了半年”。

性格也许是天生的，也许和频繁搬家缺乏固定社交有关，王影猜测。总之，孩子没有错。

王影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选择，去找园长沟通，也考虑退学，去集体活动多一些、安排多一些的公立幼儿园试试。园长告诉她，这种情况很普遍，努力融入的过程，也是孩子自主性、内驱力养成的过程。

也许真的是适应了，半年后，圆圆在幼儿园内的状况好转。幼儿园毕业，他们再次搬家，圆圆升小学，真正的挑战也来临了。她抗拒上学。

王影分析，是学校里规范化的管理方式让她感受到压力。老师要求排队列时，管理严格时，对违反规则的学生实施小小的“惩罚”时，圆圆总会毫无征兆地崩溃大哭。

老师吓坏了，打电话给家长。“是性格原因。”王影解释，“她在幼儿园时也这样。”从此老师小心翼翼，格外留意圆圆的情绪。“一个班里有四十多个学生，老师不严格要求管不住学生的。”王影理解老师。学校也没有错。

大哭的情况减少了，但圆圆依然抗拒上学。

“孩子不想上学很正常，送完以后你就走，头也不回，她就知道上学这个事情没得商量了。”老师建议。她也曾尝试做一个强硬的妈妈，把哭闹挣扎的小孩硬推进校门，“老师帮忙拽进去一次”，她头也不回。

在高校教书的丈夫对这种粗暴的做法强烈反对，极力劝阻。她同时也听邻居说起，孩子被迫上了太多辅导班，性格变得压抑，“感觉有的事情孩子是藏在心里的”。

只要足够强硬，没有送不进校门的小孩，但她的性格可能会因此改变，这肯定不是我想要的。她很快领悟了这个道理。

还是要回头，强硬手段改为温柔劝说。

“爸爸妈妈都读到研究生了，也要上班。你看你现在才一年级，遇到这个挫折就不想上学了，那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你会遇到各种事情，还是要勇敢一点。”她劝导圆圆，“我知道你上学不开心，但如果你去了就会更棒，你想想办法。”

这种劝导有时奏效。圆圆不情愿，但还是走进校门。有时无效，爸爸妈妈不再逼迫，她就赖在家里，最长的时间是连续一个月。工作时间自由的爸爸妈妈轮流陪伴她，带她逛公园，去踢球，在家里做手工，偶尔学习一些课本上的知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一年级第一学期就这样过去了。然后进入第二学期。

一直在家怎么办呢？

时间线拉回到2024年10月，那时女儿刚开学一个月。王影想起从前听说过的Homeschool的教育模式，她考虑，如果女儿就是没法去学校了，这或许是个选项。

群聊建起来了，同路人找到了。家长们聚集在一起，线头不是讨论的重点，三两句话就可以说明情况。几乎每一位新进群的人都以同一个问题作为初次发言结束语——“想进来看看有什么出路。”

总得考虑退路

读二年级的又又，自从上小学后，频繁因呼吸道感染患病，妈妈担心他的健康，让他上课戴口罩，他乖乖照做。“但天天戴口罩也不是个办法。”为了尽可能减少接触病毒的时间，他每天只上半天学。

读一年级的橙子，自从上小学后，每天都“好累，很不快乐”。妈妈心疼孩子，偶然发现还有Homeschool这样的形式，“想试试，又怕试错”。

一位名为春晓的妈妈，家里有一个患adhd（注意力缺陷多动症）的孩子，还在上幼儿园，但她担心孩子上小学后无法适应，“上课坐不住，还会影响其他同学”，想来提前了解下情况。

刚刚从国外回到青岛的葡萄妈妈，因为各种程序原因，孩子暂时无法入学，她不得不在家里安排三个分别读一年级、六年级、八年级（按照国外算法）的孩子，手忙脚乱，心力交瘁。

因为厌学而休学一年的初中生家长，“感觉孩子学不动了”，正在焦灼地寻找新出路。

也有主动想要尝试Homeschool的家长。

正在一所私立小学读一年级的垚垚发现，学校里的教学进度太慢，上学的感受是，“学又学不透，玩又玩不爽，有一种消耗的累”。“学前阶段启蒙得很厉害，英语剑桥4的水平。”妈妈解释，“早学了不好，但是又担心没有早学的孩子入校后自信心会受打击。孩子班里真正零基础入学的孩子几乎没有。”她想试试在家里继续进行超前教育，提高时间利用效率。

更“卷”的是那些学龄前儿童、婴幼儿家长。

一个仍在孕期的妈妈进来取经，一名未婚男性积极参与讨论。孩子只有一岁半，阿皮妈妈“已经在找出路了”。“我遗憾这一年半的日子不够丰满，也明白孩子的成长不可逆，总想把日子安排得再好一点。”她解释自己的过早规划，“我个人其实很看重学区房，觉得不同学校差别真的很大，但另一方面我也在挣扎，学校一天才学多少东西啊，还是家庭教育更重要。”

一位叫晨曦的妈妈，已经是尝试Homeschool一年的践行者。“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有时间，有更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想改善孩子的成长环境。”她说。她相信家庭教育，孩子没有上过幼儿园，一年级的一整年，也采用了让孩子“半天学校+半天在家”的模式，在家的那个半天，她为孩子安排了“大户外”和自学。“到二年级发现很多问题，我承认自己不是教育专家。”她说，“我想了解家庭教育的出路。”

在线上虚拟社区的讨论中，多的是问题和困惑，缺的是一个明确的答案。观察后，王影得到了两个结论，其一，自己的烦恼不是个例；其二，观望者多，践行者少，成功者少之又少。

概念很迷人，但现实困境有很多。和学校沟通请假是个问题；如果脱离学校，没有学籍是个问题；如果不具备出国的条件，如何和国内高考接轨是个问题；逃避了应试教育中广被诟病的刷题训练，未来如何在高考中脱颖而出又是个问题。

“大不了就上大专。”一位家长洒脱地说。

“孩子不上学是轻松快乐了，但你总得考虑退路。未来以什么职业养活自己？还是说可以继承家族生产资料？”几番争论中，犀利的问题被抛出来，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没有答案。

像这个群里的大多数家长一样，王影从第一天起就知道，如果将教育当作一个通关游戏，放弃逼孩子去学校的那一刻，难度才正式进入hard模式。

有条件的践行者

“这些家长们更多的是宣泄一种情绪。”杨光说。他今年38岁，孩子出生没多久。他是群里为数不多的男性成员之一，但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不是提前规划和取经，而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分享经验。

他在烟台一个普通家庭长大，父亲是电气工程师。小学初中时期，他就擅长学习。初四那年（烟台实行五四学制，初中为4年），他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被烟台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提前录取。

在同学们仍在为中考紧张备考的日子里，他无所事事，于是把高中的数学以及理科教材借来自学。自学的直接动力也不是上进，而是出于一种自诩的向往自由和懒散。“提前自学完了，上课不就可以不听讲了吗？不就可以玩了吗？”他谋划着。

从小习惯自我探究，他觉得高中教材“并不难”，“一周时间就自学完了”。 学习成绩和自学能力托底，他拥有了相对自主地支配时间的权利，因此度过了不一样的高中，大把的时间被他投入到热爱的运动和艺术上。

他学习了格斗，是校篮球队队员，作为文化生，曾在运动会上和体育生掰手腕——这是至今他引以为傲的大事件。他曾代表学校参加省书法和绘画比赛，也爱唱歌，曾用一台破旧的复读机，一遍遍翻唱录制周杰伦发行的前5张专辑。“对体育和艺术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他说。这些爱好他保留至今。

他对这些经历津津乐道，在高考时顺利考入一所985高校的结果的衬托下，这些行为显得独特、珍贵，也充满了启示意味——发展兴趣爱好，自由快乐地度过高中生活，和考个好大学或许是不冲突的。前提是，学会自主有效地学习。

那段经历带给他最好的礼物，不只是考入一所好大学。和其他同学相比，他发现自己拥有未被应试教育磨灭的心性、完好保存了对世界的好奇心以及对自我目标的清晰认知。

证据是，他也度过了不一样的大学时光。

上大学后，他自发设定了一个“追求卓然”的目标。为了提前适应社会，他每周至少打满两天工，其余时间全力学习，每日平均睡眠时间不足6小时，“完全是别人的高中生活”，区别在于，行为动力是内驱的。

因为对金融行业感兴趣，他从本科的物理专业跨专业考入本校金融专业读研，硕士毕业后，先后从事过金融、人工智能相关领域工作。

听起来，这像一个俗套的天才少年成长故事。但复盘自己的经历，杨光相信天赋是其次，家庭教育和从小培养的自主学习的能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发现从小到大最好的老师，是我的父亲。”他回忆，“我记得所有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和他讨论。高中以后学习上遇到的难题都是物理问题，我惊讶地发现，我父亲都懂。”

他也相信，Homeschool可以成为教育的另一种可能。如今，他的身份是一名泛教育从业者。大学前的那段经历被他反复说起，家庭教育、自学能力的可能性被他反复论证。他为上千名学生提供过学习方法的指导，也计划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实践更大程度的Homeschool。

“我的故事太个例了，不可复制，很多人都这么觉得。”他说，“透过现象看本质，我想说的是，通过家庭教育、自我学习能力的养成，最后得到的结果不一定比在学校里差。”

但要实现那个不算太差的结果，条件太苛刻了。他承认，上千名学生里，真正践行Homeschool，最后顺利参加高考的学生，寥寥无几。

一个理想化的样板

如果此时此刻做一个回顾总结，54岁的子衿有太多经验、心得和方法要分享。她是那个充满问题与困惑的社群里少有的积极给出解决方案的妈妈。她来自浙江一座县城，女儿21岁，在国内某211院校读大二，有十几年Homeschool的经验——这些元素让她的经验充满了说服力。

21年前，她也是一位被动焦灼的妈妈。女儿自幼体弱多病，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一入园就生病，回家养好了再送去，又生病，反反复复。只坚持了两个月，子衿果断放弃挣扎，决定将孩子带在身边自己教育。

她的本职工作是老师，最初教初中，后来去了家乡附近一所职业中专任教，这份工作持续至今。见过了太多学生的成长路径，熟悉教育系统里的几乎一切环节，懂教育，这些为她日后实行Homeschool提供了便利，也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底气和信心。“孩子不去学校，对我来说不是那么可怕。”她在一开始就这么想。

被动渐渐变成主动。女儿待在家里后，她研究了几种全球盛行的幼儿教育理念，买书研读，买教具在家里自己尝试。她的工作不算忙，一天只有两节课。工作时，女儿跟着她去学校，坐在办公室里做手工、读绘本、玩玩具。她下课了，就和女儿一起玩。

十几年Homeschool这个结果，不是从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计划。尽管如今讲起来的语气坚定自信，但她也承认，那是一个需要不断探索的过程，充满了曲折、纠结和困惑。

女儿升小学时，她曾送女儿去国际学校试读过一年，发现那套指向出国的理念不适合自己的情况，于是又转学去了一所民工小学。学校授课进度偏慢，考虑到教学质量和女儿的身心状况，她决定继续家庭教育。

她花了很多心思研究教学方式。通过教育领域的同行拿到国外两个国家的学科教材，结合国内的教材，最后整理出一套自己的教学节奏和方法。“你要和她一起学习，要不断探索的。”她自己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和英语，通过自学，在女儿高中以前，她一个人负责了女儿的全科教学。

不去学校的日子要靠请假，和老师协商，“特别批准”。高考仍是她为女儿选择的出路，完全脱离学校轨道的家庭教育是不现实的，她很清楚。

学校里安排的大大小小每一次考试，女儿都要按时回去参加。实际上，成长过程中的每一场考试，她都没有落下。在应试教育的框架下，没有什么比参加统一考试更能检验学习效果，及时纠偏更有效的方式了。

女儿读三年级那年，一次考试只得了八十多分。老师提醒她：“孩子不上学不好。”她复盘原因，虽然自己系统研究了国内国外几个国家的学科教材，为女儿制定了她自认为更科学的教学节奏和方法，但对于小学教育，她还是“不懂”。考试前两周，女儿还在厦门跟教练学武术，甚至没有时间熟悉试卷题型，复习不充分，这是考试成绩不理想的直接原因。“后来就自己研究，做做练习，四年级成绩就上去了。”她回忆。

此后女儿的学习成绩始终优秀，家庭教育越走越顺。初中阶段的Homeschool更像一种惯性。女儿习惯了自我学习，自我探索，为了继续留在家里学习，她尽力让每次考试表现优异。学校理解，给予最大限度的包容。

中考时，女儿考入市里一所重点中学。子衿自觉高中以上的家庭教育或许力不从心，她送女儿去了学校，自己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

回归校园集体生活的女儿没有遇到社交障碍，这是子衿也感到意外的。“我原来很担心她融入不了。”她坦言。实际上，女儿做事踏实有条理，热情大方，在班里有极好的人缘，被推举为寝室长和劳动委员。

考入理想大学，学了理想专业，女儿开启了一种极度自律的大学生活，自学日语，坚持画画，每天在图书馆学习到十点以后。对于这个阶段性成果，子衿觉得，“比原来想得还要好”。

最困难的不是学习

子衿不觉得自己在“牺牲”。尽管她为了给女儿提供一个尽可能健康、完善的学习、社交和成长环境，付出了超出常人想象的努力。

女儿在家学习的日子里，她除了将自己几乎全部的业余时间投入在对各科教材和教学方法的研究上以外，还坚持了几年的抱团游学。那是互联网刚刚发展起来的年代，她通过qq群聊找到了同样在试行Homeschool的人，成员超过30人。

第一次的抱团游学发生在十多年前，这个临时组建的游学社区召集了5户家庭，大家在杭州举行了5次会议，最终明确分工，在杭州周边的一个小镇上租下一套别墅，“毛坯的，一年只要三万”。抱团成员身份背景各异，选择Homeschool的原因各异，带着天南海北的口音，有人出钱装修，有人出力教课。当时没人提出那个词，但他们似乎确实实践着某种意义上的一种“众筹”。

一年半载换一个地方，换一批成员，这种形式的抱团游学，子衿坚持到女儿读小学五年级。游学的好处有很多。女儿拥有了更丰富的社交机会，积累了更多的见识和经历，更重要的是，不去学校的孩子们也因此逃避了来自世俗社会的压力。“也有人问她怎么不上学，我女儿说我在家学习，妈妈教。那些人还挺羡慕的。”子衿说。

那些年里，子衿仍要兼顾学校里的教学工作，因此游学地址只能选在家乡周边，学校给予了特殊照顾，她的课程被集中安排在三四天里，为了工作，她需要频繁往返两地。

这些奔波、操劳、付出，子衿不觉得辛苦。她喜欢四处旅居，喜欢教育，也喜欢和孩子待在一起。“你到了一定程度，看到孩子比别人活得轻松快乐，你也有一种成就感，不会觉得陪伴有多累。”她说。

子衿觉得，那些家长担忧的学习、社交问题，都不是问题。“真正考验家长的是，如何和学校保持衔接，如何培养孩子的自学能力，如何避免在家松散掉，你既当家长又当老师，亲子关系如何处理？”

子衿是幸运的，各种主客观因素作用下，她近乎完美地解决了这些难题。她和女儿始终关系亲密融洽，甚至没有经历成长过程中的“叛逆期”。在高考倒计时近百天的一次家长会前，女儿在一封给妈妈的信里写道：“我总觉得除了成绩以外的东西，我比你逊色太多了，完全没继承到哪怕一星半点的基因。”她们至今仍每天通话，分享日常点滴。

这些主客观条件不是每个家庭都可以创造的。“你要有执行力，有原则，有强大的精神内核，要非常了解学校课程，要懂教育……”子衿说，“这很难很难。”

当孩子待在家里，教育怎么办？对大多数家庭来说，这仍是个陌生的课题。个例仍是个例，家庭教育的答案最终仍要回到每个家庭内部去寻找。

王影已经很久没有登录那个小号了。

听过了成功案例，和坚持了4年的践行者深入交流后，她最终决定放弃Homeschool的打算。那是一个有太多限定条件的选项，不需要更多时间，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我实在做不了那个牺牲。”她说。她还有自己的梦想，还想坚持拍照，“一直拍下去”。

一个好消息是，在新的学期，女儿开始交到朋友，对学校的抗拒程度有所减轻了。“还是坚持送去学校吧，实在不行就每周给她请一天假。”她说，“走一步看一步。”

（半岛全媒体记者 牛晓芳)